- 民俗儀式與節慶 -

難得一見的伯婆信仰

文|林芷琪 撰述日期:2023/12 新增日期:2024/1 更新日期:2024/1

土地公是台灣最常見的信仰,客家人親暱地以祖父兄長的「伯公」之名尊稱土地公。在客庄,庄頭庄尾、田頭田尾都可見設有伯公,猶如家中長者般守護著庄民日常生活的平安。伯公祠分佈密集,少數伯公祠會另有「伯婆」(土地婆)以妻子身份陪祀在旁,而以女性形象的伯婆(不同於具有守護兒童神職功能的石哀)為單一主祀神明者非常罕見,高雄市杉林區卻獨有兩處,新象寮和新庄兩個客家聚落,特別有單獨祭拜伯婆的廟祠。

新象寮伯婆
新象寮伯婆祠位於杉林的新象寮與合新庄(合興庄)兩個客家聚落相鄰交界的地方,在月美國小後方,清水路象寮巷內的農地中。據新象寮居民吳順富先生(1959年生)說,合新庄黃屋過去是杉林的大地主,在實施耕者有其田政策之前,其所有地包含新象寮。而合新庄與新象寮之間相隔一條當地人稱為「伯婆溝」的水路,合新庄與伯婆位在伯婆溝的右側,新象寮在伯婆溝的左側,在還未設置新象寮橋之前,兩邊在雨季都是透過便橋或是涉水往來,時有危險,居民認為是因為有伯婆護佑,所以才鮮少危及生命。

吳順富說以前伯婆主要是合新庄黃屋族人在拜,他小時候經常看到黃屋的伯姆去祭拜伯婆; 從莿桐坑嫁到黃屋的陳姓伯姆(1937年生)也說,她以前都會帶著孩子走過田埂去拜伯婆,現在年紀大、行動不便就沒有去了,但伙房裡的人假日回來偶爾也會去拜伯婆。 從民國73年設在新象寮伯婆祠內左側牆面的「新象寮合新庄重建伯婆正神捐款芳名」(大理石碑)及右側牆面的「新象寮合新庄伯婆正神像捐款芳名」(大理石碑),同列新象寮與合新庄,可知當時伯婆的祭祀範圍包含了新象寮和合新庄。而近年則都是由新象寮居民擔任爐主,負責伯婆的祭祀事宜;在莿仔寮公明宮、月眉樂善堂辦理年尾完福祭典時,會將此處伯婆請回廟裡一同祭拜,直到隔年的年頭祈福祭典完成後再送回,兩處的香牌上都是寫著「新象寮伯婆福德正神」,僅出現新象寮而無合新庄,可知現今伯婆的祭祀範圍已主要是在新象寮。

新象寮伯婆祠的創建年代不詳,最早原供奉一顆大石,現已不存。民國73年重建成現貌前是僅約一人高的小祠,今神龕下方還保留有當時所供奉的石碑和石製香爐,已無香火供奉,石碑和香爐底部都以混凝土固定於地板,據居民說石碑上有刻字,但因石碑的正面與牆面緊貼,無法得知上面的字為何。民國73年重建伯婆祠時亦新設神像,今所供奉的伯婆神像頭戴鳳冠,右手持龍頭拐,衣袍有龍身刺繡。

杉林人多認為此處的伯婆信仰和一般伯公沒有差別,只是原來祭祀的大石形狀具女性形象,所以認為是伯婆;另有一位居民表示,新象寮伯婆原來和新象寮開基伯公位於同處,然而伯婆是未婚嫁的姑娘,不適合同祀,所以另擇一處祭拜,但目前沒有更多的口述或文獻資料可進一步探究。

近年來,因地方人口高齡化,各自舉辦祭典不易,新象寮的居民在新象寮開基伯公紀念日(農曆3月14日)時,會將新象寮伯婆及新象寮埤頭伯公一同請到新象寮開基伯公祠舉辦祭典,且為方便更多居民可以返鄉參與,舉辦時間都在農曆3月14日當週的星期六、日,祭典結束後,中午會辦桌登席。新象寮伯婆祠平日早晚皆有爐主及在地居民前往敬香奉茶,新象寮開基伯公紀念日祭典當天會由有意擔任下一年度新象寮開基伯公、伯婆、埤頭伯公三處爐主者參與擲筊,各自得到最多聖筊者為爐主。

新象寮伯婆祠外觀(林芷琪攝,2020)

新象寮伯婆神像(林芷琪攝,2020)

新象寮伯婆神像正下方保留有早年所供奉的石碑和石製香爐(林芷琪攝,2020)

新庄土地婆
新庄,顧名思義是新墾拓的庄落,據鍾壬壽《六堆客家鄉土誌》所載:「乾隆四年(按:1739年)鍾、張、黃等十二伙房人由竹頭背、九芎林越過月光山脈入墾杉林鄉新庄村。」而在新庄開基伯公祠牆面的〈本祠沿革〉中,則是記錄於清乾隆2年(1737)開庄,固然兩者時間有所落差,不過尚可得知客家先民是在乾隆初年到此建立了新庄聚落。 

新庄土地婆祠位於新庄司馬路旁,在地人稱該區域為「門口田」,入口處有一座小型牌樓,比起新庄其他伯公祠多位於水邊、田中或山坳處,新庄土地婆祠的所在位置相當明顯。新庄土地婆原以石板小祠祭拜一顆石頭,據當地耆老口述因石頭形似女性,所以奉為土地婆,重建時在土地婆指示下埋入地底,最近一次重建時間為民國101年(2012)。祠門外左側牆面上的「土地婆金身歷」指出,現在的土地婆乃是第二任,為三百餘年前的雲林縣赤桐村婦人林金枝,在仙界經過習武、修符等歷練,於農曆5月29日得道升天。現今奉祀的土地婆神像右手持龍頭拐,坐在龍頭椅上,衣袍有龍頭浮雕,外罩有透明壓克力框,上方披有紅巾;龕座上放置有胭脂水粉、梳子、扇子及多面鏡子。

新庄土地婆主要的祭典在農曆5月29日得道日及農曆9月13日聖誕日,皆於該日早上9點開始進行儀式,祭典結束後,中午會辦桌登席。最為特別的是,新庄土地婆自民國78年(1989)起,逢星期六、日有「仙醫」服務,最為興盛的時期約在民國80、90年代,曾經有過一天好幾台遊覽車特地前來,共有上百人求醫的盛況,除了新庄本地人外,也吸引屏東、台南、高雄市區等外地信眾,前來求助土地婆。該祠管理人郭吉灯先生即土地婆乩身,當土地婆降乩後,身段優美柔和,利用土地婆持咒畫符加持過的「香菸」、「茶水」為信徒解病,據說香菸、茶水都會有不同味道,有的會散發香氣,有的是各種藥草味。郭吉灯先生除了是罕見的土地婆乩身,其靈乩採用的器具也相當不同,一般常見乩童拿著香枝在信徒身上比劃,而降駕於郭吉灯身上的土地婆,乃是以「香菸」取代,也會將香菸賜予信徒吸食,這種靈乩方式相當特殊。另外,在儀式當下,可以發現到除了土地婆乩身郭吉灯先生處於被附身狀態,有多位信徒亦然如此,彼此之間操著一般人無法理解的「天語」,並協助打點儀式進行,郭吉灯先生解釋,他們也是具有特殊體質,能讓土地婆部下附上身,就像助手在一旁協助祂。

新庄土地婆祠目前還留存有一石製香爐,正面刻有「福德」及「嘉慶十七年奉〇」字樣,「福德」兩旁疑刻有捐獻信徒名字,但已模糊,無法判讀辨識。目前並無文獻紀錄新庄土地婆創建年代,僅靠口耳相傳,此香爐是重要依據之一,據「嘉慶十七年奉〇」推算,此香爐或土地婆祠已有超過二百年歷史,是相當有保存價值的古物。由於年代久遠,有鑑於保護此古物,避免損壞,也為防範有心人士竊取,目前是由管理人郭吉灯先生另外保放,平時不再使用,僅有在伯婆得道日及聖誕日的祭典,才會使用,一般人也僅於此時有機會一窺其樣貌。 

新庄土地婆祠外觀(劉佳雰攝,2020)

新庄土地婆神像(劉佳雰攝,2020)

除鮮花素果外,土地婆供品特別有胭脂水粉(劉佳雰攝,2020)

土地婆藉附身郭吉灯先生醫病濟世(林芷琪攝,2020)

為土地婆乩身準備的香菸及茶水(林芷琪攝,2020)

而在杉林新象寮伯婆及新庄土地婆之外,依目前所知,台灣其他地區以伯婆(土地婆)為主祀神明的還有雲林縣斗六市頂柴福德宮、彰化縣花壇鄉崇德宮,以及同屬六堆客庄的屏東縣新埤鄉千三庄頓水伯婆。

2017年左堆新埤進行客庄文化資源調查工作,執行團隊在訪談耆老及在千三庄大伯公廟作福請伯公時,發現千三庄頓水福德正神廟的神牌上寫著「本庄安平伯婆娘娘」,始得知千三庄原來供奉的應是「伯婆」,而非伯公。千三庄頓水伯婆,又稱安平伯婆,在民國44年(1955)新建廟祠,建蓋的人是內埔的客家人,當時將伯婆改稱為福德正神,使得後來的年輕村民都以為此處供奉的是伯公。

新埤的老人家還說道,小時候聽家人和村民說在新埤頭聚落作福請伯公時,「庄民守夜,顧福廠的第一天,都會看到新埤頭開基伯公騎白馬接安平伯婆回來聚會;有時要回去時,伯公改騎腳踏車送安平伯婆回去。此事在早年有許多民眾都看過,也有人說看到的是伯公紅火,從新埤頭出發時是一朵紅火,回來時是兩朵紅火⋯⋯」。 有趣的是,這樣類似的故事,也無獨有偶的出現在杉林新庄聚落,有庄民說新庄伯婆晚上會去找新庄開基伯公聊天,聊完後伯公會送伯婆回去,然後再自己回去,於是庄民在晚上看到過一盞紅燈從伯婆祠到開基伯公祠,過了一會,有兩盞紅燈一起往伯婆祠,最後只剩一盞燈回到了開基伯公祠。

參考資料

相應文化資源項目:
【建築 一般建築】新象寮伯婆祠、新庄土地婆祠
【民俗節慶 儀式】新庄土地婆仙醫儀式
【藝術與技術 生活技藝】郭吉灯做靈乩

區域(鄉鎮)

高雄市 杉林區

類型(屬性)

民俗儀式與節慶
上一篇報導 更多專題報導 複製本頁連結 下一篇報導